何仕林 陈俊颖 范京川
裁判要旨
被告东谈主的行为是否组成民法上的表见代理，不影响对该行为的刑法评价。被告东谈主卓绝职务权限，欺诈使命便利骗取他东谈主财物，组成欺骗罪而非职务侵占罪。
□案号 一审：（2020）渝0236刑初310号 二审：（2021）渝02刑终476号
案 情
公诉机关：重庆市奉节县东谈主民查抄院。
被告东谈主：郭洪全。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东谈主郭洪全于2020年3月入职重庆市海成（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奉节县招商部（以下简称海成公司），任招商办事专员，正做贸易铺招商及向租借商铺的田户催缴房钱。同庚5月至7月时代，郭洪全在履行前述职责进程中，取得了商铺田户的信任，并从公司财务室盗取了盖有财务专用章的空缺收款收条。后以公司口头向出某某等9家田户收取房钱等款项策画408272元，并给部分田户出具了暗里填写的收款收条。郭洪全将大部分赃款用于赌博奢华品。同庚7月25日、郭洪全被执获归案，到案后确乎供述了犯警事实。公诉机关指控郭洪全犯职务侵占罪，问法院拿起公诉、建议判处郭洪全有期徒刑2年3个月。
海成公司对告状书指控的定性不予认同，以为本案应定性为欺骗罪；郭洪全明知我方莫得收取房钱的职责，仍谎称代田户缴纳房钱并收取占为己用，其主不雅主义是欺骗田户、骗取田户财帛，而非侵占公司财产；郭洪全实施犯警莫得欺诈职务上的便利，只是是使命上的便利。
被告东谈主郭洪全极度辩说东谈主均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警事实和罪名无异议，建议郭洪全莫得假造事实欺骗田户缴纳房钱，收取的房钱等款项数额与坚强的租借合消释致；海成公司也莫得明确见知田户郭洪全的使命权限，田户向郭洪全缴纳房钱是基于对郭洪全职务的信任。郭洪全组成职务侵占罪。
审 判
奉节县东谈主民法院经审理以为，被告东谈主郭洪全以作歹占有为主义，假造事实、避讳真相，骗取他东谈主财物，数额普遍，其行为已组成欺骗罪。郭洪全无代收、代缴等经手、不断客户缴纳房钱等钱款的权益，莫得欺诈职务便利实施犯警，涉案钱款尚未进东谈主公司账户，亦并非公司财产，故郭洪全的行为不合适职务侵占罪的组成要件。奉节法院以郭洪全犯欺骗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6个月，并处罚款5万元；责令被告东谈主郭洪全退赔各被害东谈主财产耗费。宣判后，郭洪全回击，建议上诉。
重庆市第二中级东谈主民法院经审理后裁定驳回上诉，扶持原判。
评 析
本案触及的问题是公司职员欺诈表见代理骗取他东谈主财物的行为定性。一种不雅点以为：表见代理权利外不雅阻却行为东谈主对善意第三东谈主的欺骗犯警，处罚迂回的填补应转向考研行为东谈主对确凿权利东谈主的财产犯警。①本案中，被告东谈主欺诈表见代理实施犯警，公司手脚财产耗费的最终承担者，行为东谈主既莫得对其实施欺骗，也莫得使用暴力、要挟等本领，系接收骗取田户的本领，巧妙窃取公司财物，组成盗窃罪。另一种不雅点以为：表见代理系民法对毁伤末端承担的二次分派，不成手脚处分认定的前置要件。行为是否构罪以及该当何罪，齐需证据行为时的犯警组成要件进行判断。②被告东谈主莫得代收、代缴房钱等款项的权限，涉案款项亦并非单元财物，因此不组成职务侵占罪。被告东谈主卓绝职务权限，欺诈使命便利骗取他东谈主财物，组成欺骗罪。笔者陈赞被告东谈主组成欺骗罪的不雅点，意义如下：
一、是表见代理与处分并行不悖
（一）刑民立法主义和价值理念的分歧使得表见代理与处分互相孤独
刑法范例的基本模式是退却，内容是认定罪与非罪、此罪与彼罪，以及如何量刑，其价值定位是公谈高于恶果，侧重保护根植于静态拖沓的权利实在，小心本质合感性；而民法主义是说明民当事者体之间的权利义务联系，小心来去安全和经济恶果，无意会为追求恶果而糟跶客不雅确凿。③表见代理轨制即是典型。刑民之间的前述互异使得刑法与民法针对消释案件事实，择取不同身分进行评判。刑法评价的是酿成耗费而非耗费承担，频频情形下，二者是重合的，但是两者不具有同等位阶的真谛。酿成耗费是犯警行为对刑法保护法益所酿成的客不雅毁伤，具有犯警行为平直性与指向性特征。在财产犯警中，财产碰到耗费是一个客不雅事实，后来才是范例评价；④耗费承担是基于民事法律范例所作念的利益二次调度，主义是对民事法律联系进行开荒和赔偿，不属于刑法的评价规模。
（二）行为有用性和正当性的分别判断决定了表见代理与处分不错共存
刑事看行为，民事看联系。⑤手脚公法的刑法以行为为中枢，将行为的正当或罪犯手脚扫视维度，主要依据行为东谈主的主客不雅方面认定，而非当事东谈主之间的民事权利义务联系。民规定以其私法属性聚焦民事行为的效率，以是否违犯法律、行政法则的效率性强制性执法为尺度，要点考研行为是否在当事东谈主之间产生民事权利义务联系。刑法评价为犯警的行为并失天然影响民法判断为有用的行为。如最能手民法院《对于审理民间假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十问题的执法》第12条执法，借款东谈主或者出借东谈主的假贷行为涉嫌犯警，或者照旧奏效的判决认定组成犯警，当事东谈主拿起民事诉讼的，民间假贷合同并失天然无效。以为行为罪犯则合同无效的不雅点，本质所以刑法范例处理民事纠纷，以处分替代民事包袱。
据此，表见代理与处分互相孤独且可共存，实体包袱的认定应秉持刑民并行原则。表见代理详情的权利包摄不合处分的认定产生本质影响，行为是否构罪以及该当何罪，齐需证据行为时的犯警组成要件判断。本案中，民事视角的受损方是公司，但公司不是刑事视角的被害东谈主，因此以为被告东谈主系接收骗取田户的本领，巧妙窃取公司财物，进而认定被告东谈主组成盗窃罪的不雅点不诞生。争议焦点转为被告东谈主实施犯警时罪名的认定，这触及职务侵占罪与欺骗罪的界分问题。
二、职务侵占罪与欺骗罪的罪质及阔别
职务侵占罪是指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元的东谈主员，欺诈职务便利，将本单元的财物作歹据为己有，数额较大的行为。欺骗罪是指以作歹占有为主义，假造事实，避讳真相，骗取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行为。二者的主要区别在于犯警主体、本领、对象的不同，中枢区别在于后两点，即行为东谈主是否欺诈职务之便作歹侵占本单元财物。
最初，职务侵占罪的主体是特别主体，即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元的东谈主员。欺骗罪的主体则为达到处分年岁，具有处分才调的一般主体。刑法小心的是本质合感性，判断行为东谈主是否为单元使命主谈主员，本质性的依据是其是否在单元中具有一定使命职责或者承担一定业务行为，而不仅是审查判断主体经验是否在花样上统统。因此，单元的试验限制东谈主或者并不在任工名册的试验承担不断职责的东谈主不错成为职务侵占罪主体。⑥
其次，职务侵占罪客不雅发挥是欺诈职务便利实施，包括侵吞、窃取、骗取或其他本领，而欺骗罪的行为样子只然则假造事实、避讳真相的骗取。欺诈职务便利，是指行为东谈主在实施犯警时，欺诈自己因履行职务而获得的主宰、不断、经抄本单元财物的便利要求。主宰，是指行为东谈主在一定范围内享有调配、贬责本单元财产的权力；不断，是指行为东谈主对本单元财物平直负有督察、处理、使用的职责，亦即对本单元财产具有一定的处均权；经手，是指行为东谈主天然不具备前边两种情形，但因使命需要而在特定的时刻、空间内试验限制本单元财物，而不是将单元财物“只是从其手中过一下立时又要转递给他东谈主”。⑦质言之，欺诈职务之即是指行为东谈主基于其所具有的使命职责、权限，从而享有或者对本单元财物赐与占有、处分的上风要求。
职务便利不等于使命便利。天然职务侵占罪的雏形是1995年宇宙东谈主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对于惩治违犯公司法的犯警的决定》第十条执法的，公司董事、监事或者职工欺诈职务或者使命上的便利，侵占本公司财物，数额较大的行为。该条规在邪恶神态上将使命便利与职务便利并排，但是1997年刑法修改时删掉了“使命便利”的表述，仅保留“职务便利”的表述，这亦然将欺诈使命之便作歹占有本单元财物排斥在任务侵占罪以外的遑急原因。具体而言，欺诈使命之即是指与职责无平直联系，或者说不所以职责为基础的便利要求，如只是因为在某单元使命而纯熟作案环境，凭借使命主谈主员的身份而易于干预他东谈主督察寰球财物的场地，较易接近作案主义等。
临了，职务侵占罪侵扰的对象是行为东谈主场所单元的财物及财产性利益，包括财物在单元不断、使用、运输中，照旧被单元试验占有的实然气象，如照旧转到单元账户的钱款；也包括天然财物未被单元试验占有，但按照辩论商定或执法，该财物属于单元，只是基于某些原因暂未杀青权属滚动的应然气象。如秦某职务侵占、欺骗案中，奏效判决以为，秦某具有销售车位并代为收捣毁售款项的权益，被害东谈主按照商定将销售款69．1万元转入秦某极度指定的微信或银行账户，而不是公司账户，但其销售行为系公司职员频频履行职务，69．1万元按照公约商定应当认定为公司的财产。⑧欺骗罪的犯警对象则是不特定的公私财物。
三、本案应定性为欺骗罪
如前所述，对于围绕表见代理权利外不雅激勉的争议案件，刑民规制各有侧重。即使过后依据民事法律范例，认定被告东谈主假造事实、避讳真相实施的犯警行为组成表见代理，不利后果转由公司承担，但是表见代理与处分互相孤独且可共存，被告东谈主仍然应当科以刑罚，以欺骗罪论处。
最初，郭洪全实施犯警莫得欺诈职务之便而是欺诈使命便利。本案中，收取房钱等款项的使命由海成公司专职财务东谈主员正经，郭洪全莫得收款的权限，即其不存在欺诈职务便利实施犯警行为的基础。究其本质，郭洪全实施犯警系欺诈与田户战役的使命便利骗取后者的信任。
其次，郭洪全作歹占有的不是单元财物而是私东谈主财物。郭洪全实施犯警莫得欺诈职务之便，田户将涉案款项付至郭洪全指定的私东谈主账户，该款项未干预单元账户，不属于单元财物。
临了，郭洪全欺诈其公司职工的身份，向被害东谈主避讳我方无权代收、代缴房钱等钱款的事实，假造其匡助被害东谈主代缴钱款到公司的流言，并盗取盖有公司财务专用钤记的空缺收款收条，暗里填写后出具给被害东谈主，进一步骗得被害东谈主信任，被害东谈主基于无理意志而将钱款转入郭洪全个东谈主账户，合适欺骗罪假造事实、避讳真相骗取他东谈主财物的犯警组成要件，应以欺骗罪定罪处罚。
①杨志琼：“权利外不雅包袱与欺骗犯警对二维码、租车骗保案、冒领进款案的刑民解读”，载《政法论坛》2017年第6期。
②游成婧：“表见代理与欺骗罪的民刑并行分析”，载《法学杂志》2019年第5期。
③吴加明：“合同欺骗罪与表见代理之共存极度释论一齐盗卖房屋案激勉的刑民破裂及释论”，载《政事与法律》2011年第11期。
播色网④张明楷：“三角欺骗的类型”．载《法学褒贬》2017年第1期。
⑤刘宪权、李舒俊：“偷租行为之性质认定”，载《华东政法大学学报》2016年第5期。
⑥周光权：“职务侵占罪客不雅要件争议几许问题接洽”，载《政事与法律》2018年第7期。
⑦陈伶俐：“职务侵占罪中职务便利与使命便利的界分”，载《东谈主民司法》2019年第35期。
⑧参见（2022）渝02刑终第15号刑事判决书。
（作家单元：重庆市第二中级东谈主民法院、成渝金融法院、重庆市万州区东谈主民法院）
开端：《东谈主民司法（案例）》2023年第5期（总第988期）极度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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